川普（Donald Trump）上任至今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已經雷厲風行地發布許多新政策。據統計，川普是 1937 年以來，就任初期簽署最多行政命令的美國總統。

除了退出世界衛生組織、改墨西哥灣的名字，商人出身的川普特別喜歡用關稅手段來解決問題。在接受 Bloomberg 專訪時，他就提到：

Economically, it’s great. And man, is it good for negotiation.（從經濟上來說，它很棒；而且關稅也是很好的談判籌碼。）

所以不論是第一任期對中國、加拿大、墨西哥，或是歐洲、南美國家加稅，還是甫開啟第二任期，就以毒品走私¹為由向中國、加拿大、墨西哥加稅，都能看出川普對關稅的「喜愛」。

只是，川普的關稅政策，真的能把製造業帶回美國，讓美國再次偉大嗎？而對台灣半導體產品加稅，又會對台灣產業有什麼影響？

第一任期對中國四次加稅

回顧川普第一任期（2017-2021），美中貿易戰可以說是關鍵性的事件。從 2018 年開始，川普政府就對中國產品加徵 5～25% 不等的關稅。

生效日	提高比例	影響產品
2018 年 7 月	對 340 億美元商品加徵 25%	半導體、PC 週邊與零組件、太陽能產品、汽車與零組件等
2018 年 8 月	對 160 億美元商品加徵 25%	電子零組件、塑膠製品、化學、電池、鐵路設備等
2018 年 9 月	對 2000 億美元商品加徵 10%（年底提高到 25%）	半導體、電路板、網路設備、消費電子產品等
2019 年 9 月	對 3000 億美元商品加徵 5%	消費電子產品、衣物服飾、玩具產品等

除了希望藉關稅逼中國上談判桌外，也有分析師認為，川普前兩波的加稅標的非常有針對性，似乎希望藉此拖慢「中國製造 2025」的進度。

從美國前三大進口國的進口額來看，川普對中國商品課稅的效果可謂立竿見影。在 2018 年三次加稅後，2019 年從中國的進口額就有明顯的衰退；2019 年再次加稅後，2020 年再有小幅衰退。²

值得注意的是，2019 年美國從中國的進口額衰退 917 億美元，但美國從全球的進口總額卻只衰退 456 億美元；於此同時，墨西哥、加拿大的出口額卻沒有明顯提升。究竟是誰分走了中國的蛋糕？

貿易戰的得利者

據美國商務部資料，2024 年美國從中國進口最大宗的是 HS 代碼³85 的電子產品，達到 1270 億美元；其次是 HS 代碼 84 的機械產品，851 億美元。而後是玩具、塑膠、傢俱產品，都是 200 億美元以上的規模。

如果試著檢視各國的出口額變化，我們或許就能找出美國從中國進口停滯後，是誰拿走了中國的成長紅利。

首先是電子產品，越南、墨西哥、台灣是最大得利者。

國家	2016	18	20	22	24
中國	1317	1559	1145	1458	1271
墨西哥	618	633	596	797	876
越南	105	111	276	468	426
台灣	140	144	190	297	325
馬來西亞	246	255	264	311	284
泰國	81	80	102	172	231
南韓	161	141	149	234	207
日本	164	180	164	206	192
印度	13	18	30	60	144
德國	79	89	82	111	120

越南不僅在 2019 年的出口額直接翻倍，到了 2024 年更是較 2018 年成長 283%；而台灣，也是從 2018 年的 144 億美元成長到 2024 年的 325 億美元，多了快 200 億美元。長期來看，墨西哥從 2018 年的 633 億美元成長到 2024 年的 876 億美元，快 250 億美元的成長也不容小覷。

接著是機械設備與零組件，獲益最大的是墨西哥、台灣和越南。

國家	2016	18	20	22	24
墨西哥	510	635	625	866	1058
中國	1000	1192	1001	1128	851
台灣	70	100	189	289	579
日本	297	330	274	393	361
德國	233	277	245	300	343
加拿大	193	234	198	275	303
越南	24	29	70	132	292
南韓	104	157	170	238	265
泰國	75	81	104	158	157
義大利	86	109	99	136	142

台灣不管是成長率還是金額的成長都很亮眼，不僅在 2019 年直接較前年成長 50%，到了 2024 年更是大幅成長到 579 億美元，超越傳統的機械大國日本、德國，成為出口到美國排名第三的國家。

墨西哥在出口額方面也有亮眼的成長，2024 年超越中國，成為機械設備出口到美國最多的國家，突破千億美元規模。此外，越南也很值得注意，雖然基期較低，但 2024 年的出口額是 2018 年的十倍。

而在傢俱、塑膠產品方面，也可以觀察到類似的現象：東南亞國家、墨西哥出口額快速成長，中國則是衰退或停滯不前。

玩具產品方面，中國仍保持競爭力，一直保持 250 億美元以上的出口額。東南亞國家、墨西哥雖然有所成長，但仍不及中國的十分之一。

觀察美國從中國進口的前五大宗產品，可以發現，在中國出口成長放緩，甚至衰退的同時，東南亞國家、墨西哥的出口額快速成長。或許可以說，東南亞、墨西哥，甚至台灣，是美中貿易戰最大的得利者。

產線轉移還是轉口貿易？

雖然在關稅影響下，中國出口到美國的成長停滯，但這會不會只是後段供應鏈轉移，甚至轉口貿易⁴的現象？

如果從中國的出口額來看，2018 年到 2024 年並沒有明顯衰退的現象，只有 2023 年因為疫情影響，小幅衰退 5% 左右。這顯示，美國對中國增加的關稅，並沒有影響其他國家對中國產品的需求。

再從中國產品出口的國家來看，更可以發現有趣之處。

地區	2016	18	20	22	24
美國	3881	4797	4525	5828	5249
香港	2922	3030	2711	2975	2914
越南	616	840	1138	1470	1618
日本	1295	1472	1426	1729	1520
南韓	947	1090	1125	1626	1464
印度	589	769	667	1185	1205
俄羅斯	375	480	505	761	1155
德國	658	779	868	1162	1070
馬來西亞	385	458	563	937	1012
荷蘭	577	731	790	1177	911

從中國進口前十名的國家／地區來看，越南、印度、馬來西亞等國的進口額快速成長，甚至能比肩其他已開發國家。最誇張的是越南，較 2018 年幾乎翻倍，成長快 800 億美元；印度、馬來西亞也是 4、500 億的成長。

這些東南亞／南亞國家的消費力不如日韓、歐洲等國，但在進口額方面卻並能駕齊驅，似乎可以佐證前面的假設：中國產品的部分製程移到東南亞製造後，再運往美國的現象。

只是這個「部分」到底多部分？能為這些國家帶來多少收益？還需要進一步研究。但總體符合當下電子產品的組裝業者、半導體的封裝業者逐漸移往東南亞的趨勢。

這個狀況，其實可以看出川普政策的矛盾之處：一方面希望透過關稅把生產移回美國，但實際上只是讓供應鏈轉移到東南亞、墨西哥等地；其次，川普一直把解決通貨膨脹作為政見，但提高關稅本身會增加生產成本，對削減通膨並沒有正面的幫助。

對台灣半導體加稅，有什麼影響？

但川普此次回任，有個不太一樣的地方，是他也打算對台灣的半導體產品加徵關稅，這部分又會對台灣企業、美國企業有什麼影響？

DIGITIMES 分析師陳澤嘉認為，美國對台灣半導體產品加稅，其影響是可控的。他以數據說明：

2023 年台灣直接出口半導體到美國的金額，大概只佔台灣整體出口額的 2%，反倒有七成以上是出口到中國、東南亞組裝後，再以成品的形式進入美國。

另外，台灣晶圓代工、封測的主要客戶還是美商，如果川普對台灣加徵關稅，這些成本還是會由台商、美商共同承擔，但分擔的比例，則取決於台廠與客戶的議價能力。

總結來說，從 2018 年開始的美中貿易戰，讓中國供應鏈部分轉移到東南亞、墨西哥等地，這些國家也一定程度承接了中國的出口紅利。而川普如果真的對台灣半導體產品加稅，台灣的晶圓代工、封測、通路業者，還有委託台灣製造半導體產品的美商，會受到最直接的影響，但影響是相對可控的。

Footnotes

1. 川普以未能阻止芬太尼（Fentanyl）進入美國為由，對中國商品加徵 10% 關稅；對加拿大、墨西哥商品加徵 25% 關稅。 ↩

2. 2019 年末，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從中國蔓延到全球，難以斷言是關稅造成的進口減少，還是美國市場的需求減少。 ↩

3. HS 代碼（Harmonized System Code；HS Code）是世界海關組織用來分類貨物種類的代碼，方便徵收關稅、統計數據與履行貿易協議。 ↩

4. 指貨物經第三國轉運、儲存或簡單加工後，再出口至最終目的地，常用於避稅或降低成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