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司路程三十分鐘的我,最近試著提前一個小時出門。

摘下手錶、收起手機,在沒有其他干擾的世界中,時間變得好慢好慢。你可以感受到一個步伐需要的時間、一片落葉飄落的時間、一隻鳥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的時間。施施而行,讓時間像風一樣,與自己擦肩而過。

我們總把時間看作一種制約,九點上班,那就八點半出門,只要讓自己符合規範(最好是剛好符合)就好。可一旦把時間看作一種貨幣、一種資源,心境就會發生很大的改變。

觀察每棵樹的姿態、辨識兩隻麻雀的異同、尋找石磚縫隙中鑽出的綠苗。支付額外的三十分鐘,就能把通勤變成散步,觸摸時間的顆粒感。


工業革命前,時間不是絕對的框架,測量時間的標準是人類的行為。在亞洲,會說需要一炷香的時間;在歐洲,會說需要唸二遍主禱文的時間;在非洲,會說需要煮三鍋飯的時間。

工業革命後,時間的概念被時鐘具象化、標準化,隨後進入工廠、進入家庭。配合義務教育的規訓,時間成為一種規範。David Graeber 的《毫無意義的工作》(Bullshit Jobs: A Theory)中提到:

在公立學校系統中,來自社會各個階層的學生齊聚一堂,聽著鐘聲起床,聽著鐘聲上下課。每一小時,鐘聲都會響起,然後學生開始從這個教室挪到那個教室。學校裡的這種安排自覺地為孩子將來能夠適應工廠工作的節奏做好了準備。

不只是工作,我們對時間的錯失恐懼也貫穿生活的方方面面。看到正在關門的電梯,跑;看到閃爍著的小綠人,跑;看到三十秒後進站的捷運,跑。明明不趕時間,而且下一班電梯、下一次綠燈,下一班捷運都只是三分鐘內的事,我們還是會本能地去趕時間。

從行為定義時間,到時間定義行為,我們逐漸忘了時間的本質。因為它已經成為一種思想鋼印,時刻指導著我們下意識的選擇。


前兩天,是冬季中難得的回溫之日。窗外西斜的夕陽令人神往,我請了半小時的假,讓歸途沐浴在夕照中。

畢竟是冬日裡的暖陽,怎麼能辜負呢?